GE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 2020 年要成为“十大软件公司”之一
图:南卡罗莱纳州格林维尔市,GE正在制造涡轮发动机。通过数字技术对设计和生产的改进,设备的上市时间从通常的5年减少到了1年半。
GE CEO 杰夫·伊梅尔特(Jeffrey R. Immelt)回忆起2009年6月的一天,突然有一刻他陷入了沉思,当时他正在跟通用电气(以下简称 GE) 的科学家讨论研发中的喷气发动机,他们给发动机装上了许多传感器,每一次飞行都能产生大量数据——但然后呢?
数据有朝一日会变得跟机器本身一样有价值,也可能比机器本身更有价值。但 GE 却没法利用这些数据。于是,Immelt 决定要提高自身的软件能力。GE 这个制造涡轮机、飞机引擎、火车头以及医疗影像设备的制造商,需要把自己当成 Amazon 和 IBM 的竞争对手。
那时候 GE 正在试图摆脱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回归重工业的本源,他们把臃肿的金融业务 GE Capital 大部分都剥离了出去。这一过程持续了数年时间,GE 出售了几十亿美元的资产。今年夏天,政府机构“太大而不能倒”的金融机构短名单中已经没了GE Capital 的名字,他们的重组奏效了。
2011年,GE悄悄地设立了一个软件中心,地点位于加州圣拉蒙,距离旧金山24英里。现在,圣拉蒙最重要的项目之一是开发一个行业级的操作系统——替工厂和行业设备,做出微软Windows或Google Android。这个项目对于GE 2020 年要成为“十大软件公司”的目标来说至关重要。
但硅谷的资深人士对此表示质疑。技术创业者 Thomas M. Siebel 表示,“GE 的做法跟大公司一样,就是大把撒人大笔投钱,但那些人并不是做软件的。”
圣拉蒙是 GE Digital 的总部,现在有 1400 名员工,办公楼在设计上迎合了软件开发者自由的工作方式:敞开式平面布置,长条座椅,白板,为临时会议准备的沙发,以及可以俯瞰地面和餐饮区的露天阳台,应有尽有。
许多行业都把数字化视为威胁,对于GE来说挑战尤为严峻,GE 是美国最大的制造商,已经有 124年历史,全球员工超过30万名。现在,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奔赴圣拉蒙“朝圣”,去了解技术概况,同时也是为了去浸淫一下那里的文化,将硅谷的数字魔法和快节奏的习惯带到 GE 工业生产中。
Immelt 说,GE 未来10年的成败都取决于这次转型。他称之为“职业生涯当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显然,这里没有B计划。“要么转型,要么破产。”
下一个战场——工业互联网
在廉价传感器、强大的计算和聪明的软件的掩护下,打着“物联网”或者“工业互联网”旗号的数字技术进军工业已有数年历史。各家公司竞相开发统治性的连接机器的软件层,这里已经成为了下一个战场。
工业互联网有望成为新产品的庞大市场,可改善能源、交通以及医疗保健等行业的服务,并提升效率。GE 高管在最近跟分析师举行的一场会议中预测,到2020年,工业互联网市场将达到2250亿美元。到目前为止,工业互联网的一个主要应用是预测性维护。软件分析机器产生数据,然后在机器出问题前识别出需要修理的早期告警信号。
新老机器上添加了大量的传感器,数据量暴涨。到2020年,GE 预计自己在用机器产生的数据流将增长百倍,使用这些数据可以获得更多详尽的分析,GE 不仅可以将机器卖给客户,还可以出售像燃料节约这样的“商业成果”,向工业食物链上游迈进了一步。
GE的竞争对手也会增多,除了罗克韦尔自动化、西门子、联合科技等传统竞争对手以外,技术巨头亚马逊、思科、Google、IBM以及微软等也对工业物联网虎视眈眈,一些初创企业也蠢蠢欲动。
很多传统行业都进行了变革。Google和Facebook变革了媒体和广告,Amazon重新定义了零售,Uber把全新的商业模式用到了出租车身上,这些都是好几代没改变过的行业了。
哈佛商学院教授Karim R.Lakhani说:“真正的危险在于数据和分析变得比安装的设备本身更有价值,GE别无选择,只能试着自己来做这个。”
让工程师转变
最近,GE 已经向 Amazon、苹果、Facebook以及Google的工程师和数据科学家伸出了橄榄枝。但刚开始的时候它连招人都很困难。去年,GE 开始面向社会招聘,推出自嘲式的电视广告,旨在缩小其“工业巨头数字侏儒”的鸿沟。
之前,Darren Haas 从来没有考虑过GE,对于他来说,GE不过是厨房电器和电灯泡而已。当移动和云计算专家、曾经领导过微软和VMware团队的Harel Kodesh之后,他被吸引住了。一年前,Kodesh 加盟了GE,现在是 GE Digital 的CEO。
Kodesh 这种级别的人加盟 GE 成功引起了Haas的兴趣。Haas 开始意识到 GE 设备在各个领域当中扮演的角色,他说:“GE 会渗入到整个世界,这真的很吸引人。”
对 41 岁的Haas有吸引力的另外一件事情是,GE将面临巨大的计算挑战。今年5月,他离开苹果加盟GE。作为2010年被苹果收购的语音数字助手Siri的创始团队成员之一,Haas离开苹果公司时,他的角色是云工程团队的负责人,管理着Siri、iTunes以及iCloud背后的计算引擎。
在 GE Digital,Haas有一个类似的头衔,平台云工程的负责人,但是工作性质不一样。他把自己的工作描述为把现代软件技术——机器学习、人工智能以及云计算应用到工业领域。他认为这项工作和适合他。
Haas 现在负责 GE 软件战略的核心产品——Predix,Predix的演进反映了 GE 在软件方面的雄心。
一开始 Predix 只不过是 GE 用来服务它所销售的引擎的软件品牌而已,其中一项应用是给喷气发动机提供预测性维护,减少停机时间。2013年,他们引进了前思科高管 William Ruh,让他负责整合圣拉蒙的软件中心,随后就开始将 Predix 拓展到 GE 的其他行业业务。
但很快他们感受到了威胁。Ruh认为,问题在于“外部颠覆者” 。以 Airbnb为例,竞争对手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了,带来了更大的生产力,然而Airbnb 本身却不拥有相应的资产。而 GE 是终极的大资产公司。
另一个威胁是技术公司对工业互联网业务日益感兴趣。为了在这些地方保持领先,GE 把 Predix 重新定义为工业应用中基于云的操作系统。
这项工作由 Kodesh 来领导。他列举了行业中的竞争对手:AWS、Google 以及微软等。Kodesh说:“这些公司准备蚕食这个领域,我们是举手投降呢?还是做出像Predix这样的产品?”
GE 的基本想法是由 GE 和外部软件开发者负责编写 Predix 上面运行的程序,比方说这一软件可以监控油田钻井、风力发电机组之类设备的运行情况,并调整操作,改善性能,减少耗损,同时适应环境条件的变化。这相当于用软件给机器提供个性化的医疗。
像任何计算机操作系统一样,Predix 的目标是降低编写程序的复杂性,好让更多的人能够写程序。尽管工业世界天生就是专有性的,但 GE 做 Predix遵循的是开源模式,他们提供了一个基础设计,开放给外部贡献者,这更像是Google 的 Android,而不是微软的Windows。
Kodesh 表示,他们会利用相当于乐高积木块的软件来改进Predix。在这场软件军备竞赛中,GE 的赌注是自己深厚的行业知识。
对于定期使用互联网的消费者来说,软件的某次算法“失误”意味着用户看到了一次不相关的在线广告,或者收到了糟糕的Amazon书籍推荐,或者Netflix电影推荐。这种结果代价不高,但如果是提示航空公司关闭发动机的一次误报的话,将会是一个代价10万美元的错误。
Kodesh 说:“相对于消费者互联网,我们的确需要不同的技术,不同的算法和不同的云。”
GE 给 Predix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它希望今年能接受到价值1亿美元的订单(注:和王健林一样,GE 先定个能达到的小目标,比如先挣它1个亿),然后到2020年的时候能实现40亿美元的收入。GE预测,到那时候它的总数字业务(超过90%是它的软件)收入,将从现在的60亿美元攀升至150亿美元。
但是,要想让Predix发挥潜能,GE 需要外部程序员替它写软件。财力雄厚的GE可以发动编写软件的队伍,但是其他人会跟进吗?
这会是一项重点实验。GE 的计划是开发一个工业操作系统,然后针对自己正在充满热忱在做的软件,打造出一个繁荣的生态体系。
今年7月底时,GE 在拉斯维加斯举办了一场Predix大会,这场大会吸引了1200名软件开发者。对于主流软件公司来说这类开发者大会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对于工业企业来说却是不寻常的。
GE有一些天然优势。它的装机量巨大,全球超过1/3的发电是由GE设备完成的。只需赢下依靠GE设备的飞机制造商、石油公司、医院和电力公司就能取得进展。
GE 正在招募开发者。Tata Consultancy Services 就说它现在有500名开发者正在替电力、航空和医疗保健业的客户设计和开发 Predix 应用。GE 还在推进跟Infosys、Wipro、Capgemini等的合作关系,去帮助企业编写Predix软件。
2011年 Ruh 加盟 GE的时候,他对一家重工业的公司轻易就能让软件成为自身优势不抱幻想。那时候他告诉Immelt说,这会是一段“10年之旅,”他说:“我们还在路上。”
这是一件改变已经有好几代历史的工程师文化的事情。“如果GE真心想要成为一家数字工业化公司,我们就不能跟公司其他部分割裂,”Ruh这样说自己的软件部门。数字化“工具和习惯”需要嵌入到大家的做事方式里面。
燃气轮机,数字方式
在其南卡Greenville的工厂里,GE既生产巨型发电机,也制造着说明这种变身可能发挥了作用的证据。
这栋三层建筑挤满了起重机、铣床、磨床以及焊接机,它们受到了制造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的严密监视。GE 的一台新的燃气轮机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它看起来就像一艘火箭尖尖的那头横躺着,闪闪发光的钢化发动机正在休息。它重达950000磅。点火时的温度将近2900华氏度(1593.3摄氏度),它产生的电力足以供应超过50万户家庭。
图:GE Greenville工厂的工程师设计、制造、测试(右为测试平台Test Stand 6)并修理发电厂的燃气轮机
一台燃气轮机从生产到销售通常需要5年的时间,但GE把它缩短到了1年半。GE希望把这类加速产品开发的战果复制到其他的行业业务中。这是一个数字技术促进了设计和制造做法的故事。
56岁的发电工程副总裁 John Lammas 16岁就开始工作,那时候他在英格兰伯明翰的罗尔斯·罗伊斯喷气发动机工厂车间工作,他在 GE 待了31年,现在已经晋升到公司喷气发动机和动力涡轮机部门的负责人。
“我是一位老机械人,”他说。但几年前,他发布了一项命令:工作不能再用纸了。
在过去,新零件模型会先造出来然后转换成详细的图纸,这种图纸可以多达70页。接着就会被送往GE制造工程师和外部供应商那里,用来设置好零件的模具、铸件和切削。
从原型到图纸需要8个星期。现在工程师可以省略原型步骤,采用3D计算机模型,并且可实时将电子化模型发送出去。
这已经超越了常见的计算机辅助设计的范畴。在Greenville,设计师第一次实时与制造商和供应商联系在一起,用GE的话来说,这叫做“数字化线程”。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用新的方式进行协作,这种方式在改变工作流程的同时还可以快速发现问题或缺陷。
传统的做法是:一组工程师设计好零件,然后制造。如果问题出在供应商那头,设计就得回炉,然后再走一遍流程。然而,在数字世界里,工作是结合在一起的。
Greenville自己的设备已经成为 Predix 的小白鼠。他们的机械和工厂都经过了翻新,装配了可产生数据的传感器以及软件。工厂经理Matt Krause说,去年冬天的时候,一场暴风雪让工厂关闭了整整一天,传感器网络检测到工厂消耗了1000磅的氩气(一种用于零件镀膜加工的惰性气体)。后来泄露被修复了,1年就节省了35万美元。
“我们可以看见从未看过的东西,” Krause说。据GE估计,设计制造的200道工序当中已有60个实现了自动化,3年之内共节约了53000个工作小时。
但是,并非 GE搬过来的所有初创企业想法都能应用到重工业。精益支持者敦促公司想出“最小可行产品”,尤其是在测试软件程序版本时。但没人想要一台最小可行的喷气发动机或者发电机。
不过在Greenville,鼓励工程师在设计阶段加快动作,进行更多的试验,愿意接受失败并继续尝试。对于重工业的工程文化来说这是一种颠覆。
工程经理Bill Byrne说:“作为一名工程师,如果第一次没有做对的话,我会非常痛苦,这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但现在已经完全释怀了。”
首席工程师Lammas说:“老办法还是有优点的,每一步、每一条规则都有其合理之处,但需要完美地执行,如果不完美会引起对失败的恐惧,目前最大的挑战可能是克服这种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