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硬件创业 艰难与希望同在
理论上讲,通过平台交互与科技创新,现有的大多数移动应用和工业产品都可以在低门槛下实现硬件化。如果说智能手机帮助软件完成了与用户的对接,那么在消费习惯不变的前提下,智能硬件将让它能真正触碰到用户的钱包。
2014年8月29日,对于张永清(化名)来说是特别的一天,这不仅因为他要在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接受一场手部骨折复位固定手术,更因为他是首批拥抱硬件科技,加入手术直播的中国患者之一。利用视频分享应用和一副佩带在主治专家头上的谷歌眼镜(Google Glass),世界各地超过1,000名医生和医学院学生有偿观看了这台手术,而收费中的一小部分就已足够支持手术的全部费用。
“通过这种治疗直播模式,以往口口相传的手术临场经验扩展了它的传播深度和广度,医学的发展被大大加快了。”德州医学中心的詹姆斯·格罗塔博士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道。两年前,詹姆斯博士的医院在美国第一个利用上述方式进行诊断。而如今,全美每年有超过千台手术进行实时直播。
相较于庞杂的医疗市场体系,在我国,类似的诊疗还处于实验阶段,但这种探索的出现本身已经证明:随着科技的发展,信息的传播越来越有打破固有模式的“冲动”。用户需要在更广纬度使用信息,信息也需要更深层次地介入用户,于是智能设备中信息间的隔阂在打破,各类应用也开始以更加具体化的形式——智能硬件呈现出来。
另一方面,智能硬件的迅速发酵也与我国“全民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主题相吻合。由于市场广大,门槛较低,尚处深蓝海的智能硬件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创业者参与其中,但只有经历其中的人才知道,智能硬件究竟意味着什么,软硬件结合之路又有多么艰难??
硬件梦缘何而起
广义上讲,从古至今,硬件(或称实物)一直都是人类改变世界和创新发明的方法和手段,因此它的概念并非新鲜事物。如果归根溯源,甚至可以说从我国四大发明到西方历次工业革命,硬件的创新曾是人类科技发明的起点。仅仅在近十几年,软件(或称人工智能)才后来居上,成为科技领域的弄潮儿。
当然,上述所说的硬件由于软件的革新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其内涵也与以往产生了根本变化。一般认为,凡是能通过软件改造融合,进而拥有智能化功能的实物都可以称之为“新硬件”,或智能硬件。在这里,除了传统意义上的手表、电视、电脑外,小到门、插座、茶杯、书架,大到汽车、房子都可以归入其中。甚至有学者认为,历经几百年所积累的工业产品基本可以通过科技创新划归智能硬件,再加上数以十万计可以硬件化的软件应用,数量非常可观。
作为Sensor的创始人之一,赵东炜以苹果数据分享应用iBeacon为基础设计生产了一系列硬件产品。几年前,他曾在某大型软件公司就职,因此在他的产品中带有更深软件的影子。当谈到硬件的地位与未来,兼具两者实践经验的他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通过我近年的思考和实践,软件之所以能在近几年战胜硬件,并非因为它更为重要,而是因为它借到了硬件深厚积淀的‘势头’。”在接受《中国新时代》记者采访时,赵东炜表示,就好像虚拟经济浪潮终归会回归实体一样,软件的发展源于硬件,也终究会回到硬件。
正是怀揣着对硬件未来的坚定信心,越来越多的创业者开始选择智能硬件作为他们的起点,这里有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有长期关注硬件发展的极客,还有像赵东炜一样从软件行业转型而来的老从业者。尽管业务领域千差万别,发展历程也不尽相同,但他们对未来科技领域的看法却有着惊人的一致:下一个五年或十年将会是智能硬件的时代,今后的产品不仅要连接人与人,还要连接人与物,物与物??
2014年10月底,由CSDN与创新工场联合主办的移动开发者大会(Mobile Developer Conference China 2014)在北京举行,超过一万名智能硬件开发者、投资人和服务商参与其中。在会上,赵东炜也向记者展示了他的产品,“目前智能设备已经非常普及,Sensor要做的工作就是基于地理位置信息(SNS)适时唤醒并合理利用它们。硬件的外形非常小,你放到兜里,当你回家时它会自动唤醒空调,唤醒挂灯,唤醒电视等等,未来我们还将更加智能化,比如调整空调温度、电视频道等等。”赵东炜如是说道。
在智能硬件行业,赵东炜的Sensor无疑是一个典型例子。智能硬件和目前智能手机的根本区别是,后者是通过智能设备达到人与人点与点的关联,而前者则是人与周遭事物形成点与面的交流,这早已超出狭隘的可穿戴设备甚至是物联网的概念,而将“物”赋予智慧并为人类服务。CSDN品牌经理董涛就指出,“当今世界,通过手机有56亿人次相互连接,转换到智能硬件领域人与物的概念,2020年将有230亿人次连接,达到PC、手机、平板总和的两到三倍。理论上讲这个市场还有几个苹果、谷歌、微软等待去发掘。”
梦想永远是美好的,实践却又是另一回事。据了解,在参加此次大会的上万名开发者中,从业三年以上的人寥寥无几,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刚刚开始创业,要么还处于观望阶段。另一方面,低门槛的智能硬件还沾染上了过度营销的浮躁风气。在董涛的印象里,他曾接触过不下百种形式各样的智能手环产品,但董涛告诉记者,“他们中的大多数无非这个是给情侣用的,那个是给老人用的,结构功能甚至无法用‘相似’来形容,而只是在数据的包装和解读上做了差异化调整。所以‘产品战’往往最后演变为了‘公关战’。”显然,智能硬件的壮大仍需时日,而对需求的模糊无疑是首要应解决的问题。
寻找需求
2014年9月9日,对于赵东炜和所有怀揣智能硬件创业梦想的人来说都是重要的时刻,因为在这一天,苹果公司正式发布了其首款智能硬件Apple Watch。从第一代iPhone发布之日起,在赵东炜们的眼中,苹果就是智能硬件行业的标杆,所有人都在学习,追随,甚至膜拜,但这一次,他们期待的更多。
“事实上我们并不十分关心苹果到底发布了什么产品,我们更关注发布行为本身。我们希望看到一家拥有900万开发者、几亿用户和庞大资金的科技公司如何创造出需求。”虽然无奈,但搭上大洋彼岸的“巨船”似乎是中国众多中小创业者们的唯一出路。
目前,智能硬件主要分为两类。首先是单向硬件,它并没有完善的智能芯片与人机交互功能,作用只是承担了基本信息的提取工作,其发挥功能的基础是安装在智能手机中的应用。包括赵东炜的Sensor以及市面上各类手环、检测仪等都属于此类。这种智能硬件相对简单,易于量产,但缺点是产品利润极低且易被竞争对手替代。
另外一类则是平台化硬件,它从设计伊始就拥有一定的信息整合能力和人机交互手段,能够胜任更多应用运行。例如,在刚刚发布的Apple Watch中,苹果特意为手表设计了颠覆性的S1芯片。同时,在交互领域也有创新。以往智能手机中,无论是点按还是滑动都不适合智能硬件的操作。于是苹果创新设计了力度感应屏幕,可以根据触按力度判断操作,从而打破以往平面操作的一般模式。不过,已经发布的平台化硬件数量较少,比较重要的只有本文提到的Google Glass和Apple Watch。
简单对比则不难发现,不论是从易用性、承载力还是发展潜力看,平台化硬件都明显优于单向硬件,也是未来智能硬件发展的基础。但这里的问题在于,目前能够较好把握平台化硬件的公司,世界范围内也仅有几家而已,它们不行动,需求就无法打开,智能硬件行业就只能无奈地继续低端竞争。经过几年发展,智能硬件正从一种概念竞赛逐渐演化为一场需求比拼,谁先创造出需求,谁就能第一个让手中的信息到达用户口袋。
在采访中,赵东炜也认为,盈利说到底,还是要确定智能硬件的需求在哪里。能否盈利甚至行业的未来如何,总归依赖于有人通过产品回答这个问题。他说,“盈利的本质在于需求。找到或者制造出需求,盈利只是时间问题,况且硬件天生就有比软件更加强大的付费基因,尤其在中国,很少有人愿意为看不见的东西花钱。”
但创业数载,赵东炜也还不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他向记者举例,当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有智能手机时,这个东西对你和对世界的价值都不大,而当所有人都拥有时,智能手机的价值才会慢慢显现。“因此讨论智能硬件的需求到底是刚需还是柔需、到底是大还是小,在重量级产品量产前还为时尚早,我更愿意把它看做两者之间的东西。”赵东炜这样说道。
虽然前景依旧模糊,但由Apple Watch所带来的一股智能硬件热却已经到来。赵东炜甚至开玩笑地把苹果发布会比作所有智能硬件的一次免费广告。“Sensor10月份的销量增加了不少,希望随着Apple Watch的发布,智能硬件能够真正成为主流大众消费市场所关注的热点。”
智能硬件创业的第一大死因
依托于智能操作与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智能硬件很“新”,但作为拥有很深传统制造业痕迹的产品,智能硬件又很“旧”,这意味着有志于此的公司都要同时面对这两方面的问题。前一领域由于门槛较高,至今仍是“巨头们的竞技场”,对于众多实力有限的硬件创业者,后一领域的挑战更为真实。
制造之难,最近的例子是罗永浩与他的锤子手机。2014年5月,经过几年准备,罗永浩带着Smartisan T1在国家会议中心举办新品发布会。一时间,相关消息迅速成为各大科技新闻的头条。但不幸的是,由于设计复杂且订单量相对较小,其代工厂富士康几次削减锤子手机的生产线条数,致使订购用户最长需3个月才能拿到真机??近日,随着大屏iPhone面市,曾经以情怀、品味打出极高知名度的锤子,只能通过降价清理库存。
“库存”,这是所有硬件创业者最怕听到的词汇,甚至就连小米等巨头也不例外。小米电视掌门人王川在接受采访时就曾将智能硬件比喻成海鲜,哪怕你的创意再好,性能再强,一旦出现库存,也预示着会迅速贬值,最终无人问津。
“智能硬件创业者面对的最大困难之一是供应链的支持。和软件开发仅需几个人不同,硬件创业如果不能形成规模,就很难找到合作的供应商,包括富士康在内的很多工厂都有最低的制造数量,一万件和十万件的情况完全不同。”在接受《中国新时代》记者采访时,董涛将供应链断裂比作硬件企业死亡的第一大因素。他表示,智能硬件的制造与手机有着天壤之别,因为产品形态相似度不高,因此硬件产品的零件并非随时有充足的供货。很多部件需要长时间的供货周期,甚至有的还需要定制。“因此智能硬件制造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明显问题,否则就意味着退货、整批次报废、销售停滞。而一旦进入这一循环,企业会死得非常快。”董涛如是说道。
通过智能硬件,科技再次给向往它的人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那些低看传统产业的人纷纷在其面前倒下,且毫无还手之力。赵东炜告诉记者,他非常反感看到评论动辄就用“新”与“旧”来区别不同的公司与行业,因为那样就好似默认为“旧”产业代表了腐朽、落后力量,注定要被淘汰。他对记者坦言,“其实相比人家向我们学的,我们向人家学的可能更多,传统行业巨头能够从小到大,发展到至今的规模地位,一定是在各个不同时期做出适应和改变的结果。”
事实上,在智能硬件的两个领域,平台化硬件的盈利点在平台和高毛利率,单向硬件的生命线则在于数据。当几年前智能硬件刚刚诞生时,动辄几千元的产品随处可见,而如今,在京东销售的智能硬件类产品中,百元左右已经成为主流。智能硬件创业的艰难也在于此:获取数据意味着必须扩大销量,扩大销量就要尽可能廉价,降低售价的最有效方式是大量制造均摊成本,大量制造又需要庞大的初始资金,于是,风险在每一个环节都呈几何式增加。
对于制造环节给硬件公司带来的无穷困扰,智能家居硬件企业LifeSmart创始人董煜也有很深的体会。这家公司主打智慧中心概念,核心产品是智能家居套装,通过LifeSmart的一系列产品,用户可以打造一个适合自己需要的家居环境。“我们在京东上有9个单品,对于一个初创公司来说有这么多的单品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做硬件很难,不是说做硬件研发很难,而是说你在初期,在量小的时候怎么样找到合适的生产伙伴,如何避免产生库存。”
对此,董煜的办法就是两个字,“刷脸”。他向记者透露,在同他一起创业的团队中,有一名曾在华为制造部门工作过多年的伙伴,而正是这个人在供应链上的“资源积累”拯救了LifeSmart。“一开始人家都是亏钱的,第一批产品功耗控制、软件设计、硬件形态都不成熟,量也不会大,很多工厂就直接将我们拒之门外。拿最简单的包装盒来说,但凡稍微好一些的包装公司,起步都是两万,甚至五万个,你做一两千根本没人理你。”对于硬件创业,董煜认为这是重要的风险提示,“初到的创业者不要以为有了好的创意再加上互联网思维就能立足,智能硬件本质上还是制造业的延伸。”
创业之路依旧光明
天生存在技术短板,再加上资金、供应链上的不足,智能硬件创业者们的日子很艰难,更多支撑他们的是对未来的坚信,圈子中流行的一句谚语描述得最为贴切:“剩者为王,活得下去才能做大”。偏偏在这个时候,传统互联网巨头却“横插一腿”。本质上,他们和智能硬件创业者们一样,缺少行业积累,无法制造平台化硬件,但他们却有创业者们所不具备的条件:强大的资金支持与相对较低的制造业门槛。智能硬件,创业还有空间吗?
根据权威科技媒体雷科技的相关研究统计,国内外大型互联网公司均已涉足智能硬件产业,但成功的例子依然没有。从Facebook的手机,到腾讯的微信耳机,到阿里巴巴的电视盒子,再到百度的搜索筷子,闪烁的互联网光环面对智能硬件再无光辉,他们中有的产品销量甚至不如创业公司。
“首先,创业者们不要害怕,Nest告诉我们,创业公司在智能硬件中的创业之路依旧光明。相比互联网巨头,创业公司更‘轻’,容易了解和迎合用户的想法和喜好。以LifeSmart为例,不管是谁进入这个领域,我都有信心跟他打一仗。”董煜坚信,智能硬件创业专注比实力更为重要。强大的执行力和对市场敏锐的嗅觉可以帮助创业者们获得满意的收入和市场份额。
2014年初,谷歌宣布以200亿人民币“天价”收购成立仅三年的智能家居硬件创业公司Nest。作为行业领先企业,该公司由被誉为“iPod之父”的Tony Fadell创办,主营业务为智能温控器。2010年,当Nest出现前,美国卖得最好的温控器产品是由某零售业巨头所制造,售价30美元。经过一年积累,2011年Nest用一款245美元的产品将它挤出市场,并最终奠定了公司智能硬件创业标杆的地位。
“当然,我国创业者无法做到像Nest那样。它就是个传奇。”董涛对记者表示,不能复制并不意味着不能模仿,更不意味着不能借鉴。“市场化对创业其实是特别好的事情。智能硬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对所有参与者都是相对公平的。你有这方面优势,他有那方面资源,究竟谁能胜出最后还是市场说了算,但创业绝对有机会。”和董煜类似,董涛也对中小创业公司们充满信心。
在科技行业,通过研究历次科技浪潮的时间跨度,很多学者发现其中有明显的两个特点:首先,每隔10-15年新技术浪潮将席卷一次世界;其次,每次浪潮都是由新兴公司完成。1995年,稚嫩的微软发布Windows95预示着PC时代的到来;2007年,破产边缘的苹果发布第一代iPhone揭开了移动互联的序幕;大约五年后的2020年,下一波科技风暴将会来临,以此计算,这时,引领下一波科技革命的创业公司也许正在北京的某个地下室中规划他们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