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脑:互联网进化与人类智慧
价值中国专访世界知名技术未来预言家、企业家、投资家 Nova Spivack
(联合电讯社/北京)--“物质产生意识”,人类意识是从物质中(人类大脑)通过量子跃迁(quantum shift)“涌现”出来的。借用哲学术语就是“量变引起质变”,就是“大量微观实体的宏观呈现”;借用物理学中“光的波粒二象性”的比喻,物质就像微观的粒子,意识就像宏观的波,它们本是同一事物,只是被人类以不同观察方式“看成”了不同。 ——林永青
价值中国:Nova,您在多个领域均做出过突出贡献,创造过辉煌历史,非常感谢与我们分享。您认为自己最重要的贡献及其持续的历史重要性是什么?
Nova Spivack:我很高兴能跟大家交流。我认为第一个是在1993年至1994年的早期万维网领域。我参与创建了世界第一批网络公司之一的EarthWeb网站。我在网络的早期发展中做了一些工作,特别是对商业模式与电子商务的理解方面。第二,通过帮助动Java技术,与太阳计算机公司合作一项名为Gamelan的项目,这为研发者开启了新的视野,形成了世界Java研发者联盟,自此,世界进入了全新的软件模式。之后,在上世纪90年代晚期至本世纪早期,我开始关注语义网络(Semantic Web)领域,这是智能数据(smart data)概念的源头,最终通过twine.com得以实现。最近,我正在研究一种创新的新模式,那是类似电影工作室的一种生产工作室,它只创办早期的技术企业,我称之为“企业生产工作室”。我刚刚创办了7个不同的企业,都涉及新兴技术领域,包括新一代的“实时(Real Time)网络”;此外,还包括无线电源(Wireless Power)等非常有意思的项目。
价值中国:您刚才提到之前曾在太阳计算机公司工作过,那么您当时一定与Eric Schmidt共事过?您目前以及今后关注的主要是什么领域?为什么对这些领域感兴趣?
Nova Spivack:当然,那时Eric是太阳计算机公司的CTO,(后担任Google公司CEO-译注),我们有过很多会面与交流的机会,并且进行过密切的合作。
我关注的领域很多,其中最大的一个主题就是试图利用大量数据创造一种智能应用软件与服务,也就是数据挖掘(data mining),它是一种利用趋势与模型分析大量数据,实现个性分析、目标定位以及个体协作的方法。我与美国国防部合作了一个智能协作的项目:CALO。他们先进的创新团队可以从你的邮件与做过的一些工作中获取了大量数据,来协助你工作。我一直都在关注这个领域,直到今天,我还在做一个项目,通过在Twitter与社交网络中挖掘数据来进行个人化扩展,帮助用户理解“实时”正在做的事情,我们为用户筛选信息。
另一个领域是创业的精神。帮助创办企业,尽快找到以低成本将想法转化为生产力的方法。这项工作因为企业生产工作室而发展到一个新的水平。以前,我一次只能创办一家企业,现在我可以同时创办7家企业。
未来我最关注的领域是智能协作(intelligent assistance)。我相信这在未来的生活中将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我们在驾驶、散步、医疗咨询、旅行等各种不同场合都将涉及到智能协作。这里蕴藏着大量的商机。
另一个领域是增强现实(augmented reality)。与智能协作一起,我们将扩展对现实世界的理解程度,特别重要的是新能源技术,产生与分配能源的新方式将使我们摆脱石化燃料的束缚,更加有效的利用现有能源。
我对无线电源感兴趣是因为我觉得移动通讯非常重要,我们必须找到一个不受充电器限制的、无线的电源为移动设备提供能量。
价值中国:您认为最有价值的人生经验与教训有哪些?
Nova Spivack:我想到四件事情。第一,我祖父彼得德鲁克对我的影响,他是知名管理学家。祖父不久前才过世,他对我的影响是持续性的,在如何看问题、解决问题、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等方面都深深影响了我。祖父对我的职业发展给予了很多指导,他的建议使我终生受益。
另一个对我影响很大的事情是1992年在国际空间大学(International University of Space)参加的一个项目,这个项目是培养空间行业的商业和技术领导者。那是一个研究生课程,夏季在日本举办。然而,对我最重要的是下半年在亚洲的旅行。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在亚洲独自旅行,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最后游历了尼泊尔和印度,那次独特的经历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的生活。
旅行结束之后,我就创办了Earth网站,是我另一次的重要经历。这是我第一次与人合作创办企业。这个经历很难忘,因为这碰巧是在网络刚刚发展的时候,我们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成功上市。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兴奋而艰巨的创业经验。
最近,让我难忘的经历是父亲的过世,这是最近几个月之前的事情。这种感受只有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才能体会,才能理解这对一个人的生活会有多大影响。
价值中国:您对未来有怎样的预测?我们人类将怎样为此做好准备?
Nova Spivack:我认为技术将不断影响生活,使生活发生变化。如果增强现实的趋势持续进行,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刚刚就有人经历了我所说的这种情况。如果你有一个智能手机,像iPhone,你就可以体验到增强现实的感受,它可以显示出你所关注事物的信息。如果你拿相机拍一栋建筑物,就会显示建筑物的名称;如果你在散步,就会显示街道的名称,以及其他一些信息。当你与人交谈的时候,可以显示对方的姓名;当你在商店购物,可以显示商品的信息。——这还有很多种可能性。我感兴趣的是,如果这种可能性不断得到突破,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象一下,这种现象在未来的生活中将普遍流行。不管我们使用手机,或者其他消费电子设备,我们都可以跟它进行对话;甚至可能的话,可以通过嵌入式小显示器的眼镜或隐形眼镜,直接与大脑连接来获取信息。所有我们在看或做的事情,都可以很方便的获取信息。因此,我认为最具挑战性的问题是,我们做决定的时候面对的信息太多,其他人在同样情况下是怎样做的,哪种决策更有效或者没有效果?当我们要决策的时候,会有太多的信息影响我们的决定,最后的决定甚至已经不是我们的决定了。
随之而来的问题会是:“实际上是谁在做决定?”是你,还是全世界通过软件与数据聚集起来、在你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给你建议的“大脑”?渐渐地,当我们从我们所信任的机器那里得到建议,我们便可能听取建议。这时,另一个问题便出来了:“实际上谁才是执行者?”是谁在做决定?有没有自由意志?是全世界的头脑在做决定吗?你是作为个体在做决定吗?个体又是什么呢?我想最多未来50年,这个时代就将来临,那时,“个体是什么”以及“自由意志是什么”将成为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问题。
价值中国:您关于语义网络与全球脑(global brain)的想法将改变世界。请简单地介绍一下Howard Bloom所创造的全球脑概念,以及这一领域值得注意的一些思想。
Nova Spivack:我认为全球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其实这一概念早就出现了。最早提及这一概念的是H.G. Wells,他是著名的科幻小说作者。他有一个称之为世界百科全书的概念,预言有一天将出现全球性的百科全书,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权利去阅读。今天,这种事物已经出现,那就是网络。其中,也包括维基百科,这是一个文字版的世界百科全书。但是他关于世界百科全书的想法只是全球共享记忆的开始。Pierre Hardt Desjardin是一位法国牧师。他写了许多书阐述最新的恐惧的观念,以及“无意义的宏点”(pointless Mega point)的概念,他相信有一种思想境界以及思想和智慧的环境,如果我们正朝着对的时间点走进时,整个宇宙会醒过来,变成有意识的。
同样,另一个重要的主题,许多人想的全球脑,虽然Pierre Hardt Desjardin把它带到精神层面,但大多数人得到是地球可能会醒来的想法。你可能听说过以上所有这些问题,比如Geier的假设,以及如何从字面上看有些人认为“地球上可能有一个灵魂、或可能醒来”。在全球脑的主题下,人们的头脑中可能认为,人类的集体意识会苏醒和思考。在许多科幻电影中,例如《终结者》,我们看到许多网络的大脑苏醒之后给人类带来的负面影响。
Gregory Stock写了一本非常精彩的书《Meta Man》。书中他讲到了今天的经济系统、医疗系统、农业系统与制造业系统,在没有全球性的基础设施的支持下,便不能发挥作用。每种经济都与其他经济相连,你会看到世界各地的连锁反应。类似地,农场、医院都不能孤立存在。现在所有的事物都是互相联系的,《Meta Man》是一本探讨技术、经济行为的细节的书。
Francis Heylighen是一位非常重要的研究者,他花费数年研究一个名为 Principia Cybernetica的在线项目,内容涉及集体智慧(collective intelligence)。当然,你刚刚提到的我的朋友Howard Bloom写了大量的书来阐述集体智慧与全球脑的概念,他最重要的贡献是提醒我们全球脑的存在。事实上,从原子层面理解,宇宙本身是智能的,我们只是刚刚理解。目前,我们人类认为自己在发明,但事实上,我们本身只是最新的技术。
此外,Ray Kurzweil及其奇点的概念也是非常重要的思想。他最重要的贡献是发现了许多重要的趋势,例如计算增长率等等。最后我要加上Kevin Kelly,《连线》前任总编。他认为网络是“一台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机器,是全球性的,它使用了世界5%的电力,却永远不会休息,从不停止,你不能将其关闭。这可以说是我们有史以来所做的最伟大的事情。”他关注的主要就是网络以及集体智慧等领域。
我认为世界意识已经存在好几个世纪了。它最初始于口头传统,那时人们在世界各地旅行传播故事。有些故事,比如《伊索寓言》,流传至今,影响了我们的童年生活以及早期发展。之后,印刷术使我们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交流更加有效。石碑持续了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印刷的书籍虽然易损,可容易制作。因此,出现了复制品,古代的与现代的复制品传播到世界各地。随着电脑的普及,一种更加简便、廉价以及有效的传播方式得以出现。
你可以看看不同的技术对传播知识的效率的推动作用。此外,我们开始研究智能自动化,知识(knowledge)与智能(intelligence)是两种不同的事物。可以说,知识是数据,智能是程序。现在我们传播的是这两者。过去我们传播的只是知识,比如书本; 而智能只存在人的头脑中。下一步就是智能的传播。我们已经看见语义网络中智能应用的出现,通过外化软件或人们的头脑以实现智能的传播。我们已经创造了专家系统、智能协作软件,这些软件可以学习、理解、发展,他们可以随时移动,可以被复制。因此,下一步我们关于智能要做的事,正如过去对知识做的事情一样。如果这个实现,智能将存在于网络,独立于人类。Kevin Kelly(《连线》总编-译注)已经呼吁大家开展对智能的研究。基本上,这有点像外星智慧研究。我们怎样发现它?我们怎样探测?如果发现,我们怎样知道它就在那里?这就像寻找一个存在于网络的非人类的智力。
价值中国:我想您所谓的机器学习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现在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虽然是以一种粗略计算的方法)。那么,您对2029奇点(那时人类的脑力=1美元)有什么看法?
Nova Spivack:这是典型的Kurzweil的观念。多年来,关于奇点出现的时间,预测过很多不同的数据。其中一个预言就是在2029年,计算机能力的价值大约是1美元,相当于一个成人脑力的计算能力。只要1美元,你就可以拥有人类大脑所拥有的计算能力。如果这是真的(太令人惊奇了),就意味着例如你戴的一块手表,它的计算能力相当于人类的大脑。在所有的软件中都蕴藏着一个人类的大脑。你可以在网络上有效的使用人类的大脑。
现在,这里有一些棘手的问题。首先,究竟人的大脑有多少计算能力?Ray Kurzweil和他的团队指出,这个数据是基于一些关于人类大脑计算水平的假设。基本上,这些计算体现的是神经细胞的水平。但实际上,那也许不是真的。有研究表明计算能力可能发生在更深层次的水平,比大脑中的神经细胞还要微小,比如在化学层面;或者在神经细胞交流的界面的层次。实际上,有证据表明它发生在被称为“micro-tubios”结构的量子层面上,那是非常非常微小的(大脑结构内部),这些是神经细胞之间重要性的等级。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大脑中实际上会发生比 Kurzweil想的更多的计算,那就意味着,实际上,实现人类大脑的计算能力只等于1美元的想法将要花费更长一段时间。
让我们暂时忘记实现这一想法所需多长时间的问题,先想想它究竟会否发生?如果我们有无限的时间,它会发生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们是否能够拥有人类大脑所拥有的计算能力?这是一个更加深刻的问题,因为截止目前,我们对与宇宙其它部分分离的人类大脑还是不太了解。这涉及到另一个问题,我们真的是孤立的吗?或者我们是整体的一部分?事实上,人类大脑的计算能力,在更深入的量子层面,与现实世界的构造是相连的。将它与空间与时间的计算,以及宇宙自身的计算分离是很难的。这些层面,技术将我们带到道教与佛教(印度教)同样面临的问题面前,最后,问题是:“我是谁?”“我是怎样与宇宙进行联系的?”“这些都是什么?”“它怎样奏效?”“自身与他人之间怎样联系?”
最终,我们只能通过技术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当我们看这个问题的时候,“计算是在哪里发生的?”是在我的大脑,还是在宇宙?做计算是什么?最终,我们会发现大脑其实是一台大型计算机。你不能将大脑从宇宙中割裂开来。他们是同一个系统的。
如果是这样,要将正在发生的计算量放到其它事物中就是不可能的,因为有无限计算量在不断的发生,当然,我们想要不久就可以用1美元获得无限的计算能力的想法也将化为泡影。因此,这是一个深刻的哲学问题,但是在技术的层面,不管是人类大脑的计算,还是巨大的计算能力,我想在几十年后都将发生。我们将廉价地获得巨大的计算能力。今天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用计算机去做,因为费用太高了,但是当计算的价格降低的时候,体积变的更小,或者可以通过网络获得的话,我们将会看到今天还不存在的、强有力的计算设备。例如电话,可以聆听、自动记录来电、留言,也许还可以显示,当与人交谈时,可以有提示或者连接到相关文件上,通过分析一个电话的内容,你就可以做许多令人兴奋的事情。在视频会议时你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在散步或者开车时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所有这些只需要大量的计算。现在没有出现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种计算太昂贵了。
价值中国:我想这将扩展到量子计算领域,所有的可能性都将由此产生。下一个问题还是有关全球脑,这不仅仅与信息技术相关,而且与哲学、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以及文化人类学等都有关。我们可以说它与“下一个阶段的人类文明”都息息相关:“你是谁”的问题,将与不断进化的“人”的概念相关。您对《物质如何产生想象力》有什么看法?这是诺贝尔获奖者Gerald Edelman的观点。
Nova Spivack:全球脑设计了许多深刻的话题,正如“自我”的符号是一种观念,我们经常没有意识到这点,但是我们有这个方便的符号,或者身份:“我是谁”或者“我的个性”。我们甚至可以说“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头脑,这是我的思想”。“谁”在这样说?这是一个问题,谁是,谁拥有或者思考这个身体?我们总是天真的以为存在一个所有者,我们认为那就是我们自己,或者我们认为的自己。那是一个许多人都不会质疑的假设。当你提出质疑,那就是精神层面的开启。
当我们提到全球脑的时候,一个类似的问题会出现:如果存在一个全球脑,那它有自我吗?有一个,还是有很多?那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事物,还是只是一些数据,有时是一些标签,而不是真正的自我?那么什么是“它”本身呢?
如果你打开大脑,走进去看,那只是不同部分、数以亿计的组织的连接而已。但是,没有一个东西指向“自身”。在全球脑内部,是一样的。如果你看看全球脑,会看到许多的人,许多的计算机、许多的软件、许多的数据、许多的基础结构。所有的部分都是分离的,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大脑”,甚至是“本身”。
如果存在一种我们称之为“本身”的东西也很有趣。那将是一种特殊的东西,也许只可能由上帝创造,不可能发生在全球脑中。因为我们还不知道怎样创造那种东西。但是,好消息是对于我们看见的所有事物来说,我们找不到任何事物有真实的“本身”。“ 本身”基本上是一种观念,或者我们维持的想象,因为它帮助我们思考,但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正因为如此,可能存在全球脑的本身,可能会出现(“涌现”),也可能被构造,因为这是一种(动态的)结构。因此坏消息是我们不能发现“自身”,好消息是在另外一些规模化的层面上,我们可以创造“自身”。
这意味着你可能拥有人工智能的“自身的概念”,某天你将有一个非具象的自身的概念,或者某种结构行使全球脑“自身的功能”。这是绝对有可能的,现在,它是否会发生?谁知道呢?就如“人”的概念,以及什么是活着的,什么是生存,就像我们探寻神经科学与计算机科学的边界一样,是不断变化的。这与我们对物质的理解是相似的,就像上个世纪我们扩展物理学、生物学以及化学的边界一样。
因此,我们有效的扩展新的边界——头脑的边界——就像我们已经对物质边界所扩展的一样。我们最终发现物质是怎样无限的分解,小到量子的世界……我们要做的是在大脑中发现同样的事情:你不会发现尽头。有趣的是,量子机制已经建立,这是有关物质与意识之间陌生的联系。我们不是真正明白,但是我们可以展现出观察对实验结构的影响(例如“测不准定理”-译注)。事实上,它是如此陌生,甚至可以通过时间旅行。因此,它可以在时间中影响事物的发展或后退;它是如此陌生,目前还没有人能理解,但是,从大量不同方向的探询,存在一种我们称为意识与物质之间的联系。
如果我们跳到另一边,我们看待事物的精神层面。其实很多年前,所有伟大的精神传统都已经被发现。从他们的观点看,“全部都是同一个事物”:意识和物质只是“二元”的概念,是人为的区分。我们所观察到的各种现象之间是不可分离的。他们全部是一些深层次事物的外在表现。我也认为技术与头脑都是参与其中的。这个事情已经发生好几个世纪了。教堂、宗教、和科学密不可分,许多伟大的科学家都是宗教人士。当你提出这些根本问题时,你就会开始有关于神秘主义的想象,你甚至开始意识到有些事情我们是不可能明白的,或者是不能被理解的,因为它们是不可理解的。
因此,我认识到,当我们谈到物质怎样成为想象力,或者物质怎样成为有意识的这个问题时,目前已经有很多思考,试图找到意识的来源。你所提到的书中的方法还只是一种非常机械、物质的路径,试图在大脑中寻找物质的东西对意识有关联。——无论这是一个过程或者类型,或者特殊的神经细胞都只是意识的特定条件。我认为那样是不会成功的,但是,我认为这些方法,会发现某些与我们经验相连的大脑中的东西是错误的。例如,当我们看待我们认知的事物时,可以探测到一种神经细胞的标志,这是下一代测谎仪的基础,通过看大脑中神经细胞经历的轨迹,可以测出是否看见或者记着一些事情。
因此,我们能看到感官经验、大脑经验与大脑之间的一些相互联系。但这并不是意识的来源。当我们谈到意识,有一个非常具体的区别我们必须做出,那就是,我们的意识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意味着思想的整个场景,还是更精确的东西?是可以确实感知到的实体,还是所发生事情的证据?这是两种不同的现象。在西方,当我们提到意识,我们并不加以区别,是相当混乱的;而在东方的哲学中,则更加精确。例如在佛教中,对意识领域发生的所有不同的现象都有非常精确的区别。
在东方,特别是在东方的哲学传统中,他们更加复杂。他们经过了千年的辩证的争论与研究,发展了精密的逻辑和精确的分析语言,来解释正在进行中的意识。因此,结论是我们可能发现一些物理的类似物,来解释思想、解释经验,但是我们还不能给这些我们知道的事情下定义。(思想)这是不同的,是另外的东西,我们没有神经签字。我们不能发现它。因为,就像冥想一样,它确实是存在的,我们用逻辑的推理也可以证实它的存在。但是,这与信仰无关,更像存在的证据,一种数学的证据。那是你可以发现的东西,是你可以表现、其他人可以重复的东西,一旦你看见,甚至是不能争辩的。
当然,这也许是科学家们不以为然的事情,或者说“这是一个心灵冥想的人说的话”,我可能两者皆是。我是神经质的,也是科学家。可以说,我看到了一枚硬币的两面,当你意识到这点,就真的有事情发生。
价值中国:这些想法太精彩了!“互联网进化始于哲学思考的进化”(林永青),社交网站Linkedln创建者是位哲学家;您作为网络新形态的构建者,也是一位哲学家。构造主义哲学家古德曼说:“世界是被构造的,而不是被发现的”,我们的思想受到科学哲学家波普尔、库恩以及拉兹洛(系统哲学家)等人的影响。那么,哪位哲学家曾对您有过大的影响?请谈谈您的哲学理念。
Nova Spivack: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是从柏拉图开始学习西方哲学的。我浏览了所有一个人应该学习的经典的哲学著作。我也学习科学,科技史与科学哲学的理念。我当然对托马斯-库恩很感兴趣,但对John Searle更感兴趣,他有一个著名的“中文房间”(Chinese Room)的思想实验:人们究竟是如何知道事情的意义的。
问题是:如果你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会想“这个家伙懂中文,他理解我的问题,并有回应,他一定知道意思,因此他理解中文。”但事实上,如果你看看房间里面,如果你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你会说“不,他根本不懂中文,他只是照着说明做的。”因此,这是一个很深入的问题——计算机、人工智能、与人类大脑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真正理解这些事情、经历这些事情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John Searle将其称为“感受性的经历”。例如,如果你看到红色,就像我们说的,有看到红色的经历。只是我们不能用文字表达出来:这是红色的,以及看见它的经历。这与上面的按照说明回应的实验是一样的吗?例如,在中文房间的这个人使用中文,他真的理解吗?他理解这个问题的意义以及答案的意义吗?他有这种经历吗?不,当然不。他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理解。他只是在按照说明执行而已。这跟那些说中文与理解中文的人是不同的。那些理解的人然后就能够创造出东西,这就是按照说明回应的不同。
另一个好的案例是巧克力,如果一个人对一个从未吃过巧克力的人描述巧克力的味道,他们是不会明白的,除非亲自尝尝。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表达、或描述,你不能解释你的经验。因为有类似的感受,所以John Searle关于感受的概念对我影响很大,这与我对很多问题的思考都是相关的。当我研究思想的哲学、意识的本质,以及了解事情的意义时,我对这些兴趣很大。我想创造人工智能,我做了大量的计算机科学研究与实验来设计软件,进行研究。
另一个对我有影响的是美国科学家Edward Fredkin,他不是十分知名,但他是“数字物理学之父”。他的基本理念是,宇宙是一台巨大的计算机。这台巨大的宇宙计算机能够做大量计算,我们人类只是有效的计算机程序。这是一种有效的模拟,与现实最接近的事物——没有更好的——但是还是计算机程序。这是一种观点,我在大学时就非常感兴趣。事实上,我感兴趣的原因是能够用一种叫做“蜂窝式自动数据”的技术做一些实验。
有一种著名的程序叫“游戏人生”。它所做的就是放一个原型,以一种类生命的方式成长和进化。有意思的是,推动计算的功能非常的简单,就是对一些黑色和白色的点的观察和翻转。这些简单的规则,反映到显示屏上,却则产生了难以置信的、生命般的、仿真类型,甚至可以“固定的”形状移动和交流。——就像一个世界的整体。太令人吃惊了Steven Wolfram就是关注和创造这些可能的“类生命系统”的人。
数字物理最有意思的是提供了一个平台,通过研究Cellular Automata,我来到一个超越了思想意识的更深层次,开始思考计算整个世界的机器。此外,如果你要模拟一个宇宙,就要考虑有关感受的问题:模拟的苹果与真苹果之间有什么区别呢?模拟的人与真实的人之间有什么区别?或者,我们就生活在模拟之中?这是一个你可能遇到的问题,我对此有很多思考。
这些问题最终引导我走向佛教,并成为我最感兴趣的事情。我一生都对此感兴趣,我的结论是:西方物质学科的方法,不能带我们看到这个边缘的尽头。如果我们想尽可能看到更大的视野,如果我们想了解我们所在系统的外部情形,如果我们想看到背景而不是前景,我们就不得不到达一个不同的水平。那就是我为什么对冥想感兴趣的原因,因为这就是冥想关注的东西。它关注的是你能关注的所有事情之外的东西。这就是推动我前行,超越西方视野的限制的东西。
价值中国:真是精彩的讨论。我们回到全球脑与语义网络的话题。您认为语义网络未来的里程碑是什么?商业模式的发展将是什么?与这两者相关的趋势又是什么?
Nova Spivack:首先,我们要找出全球脑与语义网络的关系。像我上面说的,全球脑已经存在,并且自从人类语言出现之后就存在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融入更多全球化与人的因素,你可以说是人类的集体智慧。
语义网络只是一种技术,最新的技术,只有几十年的发展时间,它可以提供基础使全球脑更加智能化。但是语义网络用不同的方式实现这些,提供语义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基本以一种“元语言”表达意义。当你看到一组数据,语义网络会提供一种方式定义意义,以致机器可以理解。语义网络是否会实现,或者怎样实现,对全球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语义网络的确会使全球脑更加智能,但全球脑已经存在,不管我们做什么总会实现。只要有人类,全球脑就一直在发展,里程碑上面已经谈到了,现在我想谈谈几个重要的飞跃:口头语言的发明、书写语言、印刷技术、出版、电讯网络——收音机、电视机、电话、传真、网络。
我们现在做的有关智能的事情,就是以前做的有关知识的事情。首先将专家的头脑外化为智能,将其植入软件中,软件就可以给你建议,就像医生或股票经纪人一样。这是智能的下一个边界,我不知道这要多长时间,但我看到它正在发生:现在许多消费软件都比以前更加智能化:个人助理将帮你工作,甚至可以与你对话。因此,我认为我们正在一个发展边缘上。
我认为关键的障碍是,当部分都不再独立运作而互相依赖时,部分何时会成为整体的一部分?整体与部分的区别又是什么呢?例如生物学上的例子。在进化的过程中,有一种共生的概念。Lynn Margulis等人对此有很多思考。特别是在共生系统中,有不同的生物体,彼此接近。其中有些非常成功,能够通过与其他生物合作进行有效的重新复制。例如,池塘中或者某些生态系统中有一种单细胞生物,它们有些擅长消化东西,而另一些则擅长粘住东西。这两种生物就可以进行合作。粘性的生物获取食物颗粒,而消化性生物分解食物……经过许多代的进化,它们开始专业化,他们不必什么都做,因为专业分工已经形成。逐渐地随着专业化程度的加深(并不是故意为之),它们的后代更加专业,因此就不能独自生存。它们必须与其他生物共存,因为他们丧失了既能获取食物、又能分解食物的能力。
这样就出现了从部分到整体的交界点:它们是能够独自存在的生物体;它们是碰巧结合的一个部分,没有“实际存在的整体”。突然,转折点出现,现在它们离开彼此就不能存活。现在,这是一个新的整体,生物体已经“跃迁”到一个新的秩序水平。进化不再是个体的事情,而是一个集体的问题。到时你可以得到一个器官,而不是不同部分的一个枝杈。新的不同生物体成为一种新的生物体或者新的器官。这很有意思,我们全都是共生的自然选择与进化的产物。
这种生物学现象也发生在“全球意识”领域,在这个领域中,我们将它看作智能的共生,未来将会出现,到时我们甚至不能独自运作或者思考,我们将非常依赖集体意识。我们所有的想法、行动或决定都要受到影响,或者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关于未来的趋势,我们的决定被全球意识、网络、外部的信息所影响,会发生什么?我们将不再自己做决定,让我们采取行动。问题是谁是演员?谁是导演?谁在做决定?谁在执行?——是我,还是全球意识?我会存在吗,还是我只是全球脑的一个神经元?实际上是谁在做这些?以后我在大街上开车,全部由GPS导航,那究竟是我在开车?还是全球脑在驾驶?当我们必须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当我们的思想与决策深受全球脑的影响之时,我们甚至就不再是一个个体了……长时间之后,一些类似的事情会发生,那就是我们个体的大脑将高度专业化,因为我们的共生能力决定我们要依靠专家、信息系统以及网络服务。“我们”将不再独立运作,到时,我们将不再是个体,我们不再是一部分,我们将成为一种新的生物体或物种。
现在我们考虑作为行走生物的人类,我们有特定的DNA,我们认为自己是地球上最先进的进化,但是,这可以深入到更高的水平,一个新的生物体将是人类与机器、软件或其他物种的结合,我们将在全球范围内合作。新的进化可能是巨大的组织,结合了所有的事物,或者是庞大的计算机基础设施的所有部分。我们将不仅仅是生物的,我们智能的一大部分将只存在于网络,以人工智能的形式与我们交流。我们是这个系统的一部分,一个智能。因此,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将是一个大的里程碑,那是超出人类想象的一种新物种的诞生。它将是所有物种的控制类型,当然包括人类。
很可能我们并不是这个宇宙中唯一的智能生物。宇宙很大,随着越来越多像地球一样的星球的发现,有人认为银河系中有许多更先进的文明。如果他们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比我们存在的还久,有能力进行太空旅行,从他们的星球来到我们的星球,那他们也就有能力通过自己的奇点发展计算能力,发展自己物种的全球脑,就像我们谈的一样。他们也可能有一个集体智慧,这是进化导致的自然的发展方向。这对于任何技术先进文明来说,那也可能就是他们结束的地方。如果我们真的想与这样的文明沟通,我们就必须与他们在同一个水平上。例如,蚂蚁与人类的沟通就很困难,因为智能的差异。因此,当我们与拥有集体智慧的更先进文明相比,我们就是蚂蚁。如果我们想与可能存在的相同水平的文明沟通的话,我们必须首先达到那种水平。也许需要下一个千年的进化,也许不久就会发生。
价值中国:我们都认为,中国哲学,特别是道家思想与《易经》,对世界文明做出过重要贡献。希望能够将中国哲学的整体论与共生演化,同西方哲学的系统论、量子跃迁等理论进行某种整合。历史总在重演:百年前,现代物理学通过综合中国与西方观念而获得巨大成就。现在随着网络的出现,我们再次看到中西观念在更深层次上整合,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Nova Spivack: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今天我们所谈论的许多观念在中国哲学中都能找到根源。佛教本身就融合了中国和印度两种文化。在出现之初,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异,他们其实是同源的。我和我父亲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到亚洲思想观念与哲学的影响,我相信在对世界的认识方面,我更接近亚洲人的观念。我认为西方有太多应该向中国与亚洲学习的地方。我们的文明太年轻了,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像一个小孩,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事实上,拥有几千年历史的社会与文明可能正在看着我们发笑,就像一个老人看着小孩发笑一样。
因此,我们正在做一些创新的事情,我们正在做出自己的贡献,我们也已经给世界带来了有价值的新观念,那就是使用的价值,它的重点是创新,富有创造力。但是亚洲智慧的价值同样很重要。中国和中国哲学创造历史,西方的方法创造新的观念,如果你能综合这两者,你就可以做的更好。我想任何一个单独的文明都没有将这两者综合起来的好。我确信历史的确会以许多方式重演,就像你所说的,在网络与物理学领域,我们都看见了这种结合。中西方的对话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并且以各种层次与维度在开展。随着我们在全球脑发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人们将会了解更多的东方哲学。
我出生于1969年,距阿波罗号登月不远,我总是开玩笑说我在等着这一天出生,不过这种巧合还是很有意思的,有很多出生在同一时代的人都有着相同的观念、做着同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些观念从何而来,以及怎样产生的。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也许它源自全球脑,谁知道呢?很有意思的是,来自不同地方、素未谋面的人开始思考同一件事情。有一些新办的企业,各自都在私下工作,却产生类似的观念。为什么会这样呢?科学发现领域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许多科学家独立研究却发现了同一样东西。不管你相信与否,这都是一个有趣的假说。也许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一些观念传播的方式,这种方式不需要物理介质。我们不知道,我们仅仅是刚刚开始理解意识、心灵与可能发生的事情……